查看原文
其他

「新文人画」的成都叙事

爱写爱画的 YOU成都
2024-09-02



不知何时起,成都有越来越多的作家拿起画笔开始画画,他们不以画技见长,而是更注重绘画中思想的表露、情感的表达,由此画出兼具内涵意境与观赏性的作品。艺术家何多苓将这样的绘画称之为“新文人画”。


新文人画区别于传统文人画。从历史的角度来看,绘画在宋朝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成熟阶段,当时开创了中国绘画新的审美特点,也形成了新的绘画风格——“文人画”。宋代文人的画学思想主要在于对“平淡天真”和“自然观照”的探索研究。


如诗人翟永明所说:“文人画这个说法是对应于古代院体画的概念,也许用于今天的状况并不完全精确,素人画可能也不精确。当代架上绘画的形式已经非常多元,有很多街头艺术家或素人在创作。作家与画家也许只是使用的工具和材料不一样,在大的图像时代的背景和跨领域创作的风潮下,作家跨界绘画和艺术家使用文字创作会越来越多,不仅仅是在成都如此。


新文人画,新在表达的内容、方式,也新在作家们的多维叙事形式和抒情倾向。但同时,根植于成都土壤的他们,所具有的独特风格、美学思想与中国传统文人画呈现出某种遥接关系。


无论如何,新文人画在成都的兴起,是成都艺术圈越来越被人重视的一个现象,这对丰富艺术创作是十分有益的。如资深媒体人、艺术家李中茂所说:“这些人,有各自的文化和知识背景,同时又比较少某些专业的框框,创作状态也很自由,因此呈现出更加鲜明的个性化特征。”


但文人画的作者们也有较大的短板,就是表达愿望的强烈与表现能力的矛盾,因此,文人画同样要注重技术技巧的学习,提高表现能力,才能达到更高水准。文人画是自由的,但也不是完全随心所欲的,如何达成这个平衡,是文人画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。




翟永明:

写作是呕心沥血的

绘画是身心愉快的




 


翟永明


诗人、作家、编剧,四川成都人。1981年开始发表诗歌作品,1986年离职,后专注写作。1998年在成都开“白夜” 酒吧,亦为文化沙龙,在此间策划、举办了一系列跨领域文化活动,经营至今。


2007年获“中坤国际诗歌奖”,2012年获意大利“Ceppo Pistoia国际文学奖”,同年获得第三十一屆美国北加州图书奖翻译类图书奖,2013年获第十三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“杰出作家奖”。2019年获上海国际诗歌节“金玉兰”奖。


“你看过翟永明的画展了吗?一定要去看啊。”自从4月1日翟永明绘画作品展《入画》开展以来,身边不少朋友给我安利。我在一个雨天走进了白夜·花神诗空间。


·翟永明在画展现场 摄影/任督


是她的画,有诗意,有暗喻,有情绪,有脑洞。我在《棕鹿与黑兔》这幅画前驻足良久,似乎走入了画中的多维空间,我成为了快乐奔跑的鹿,群山不断被抛在身后。


·棕鹿与黑兔,2023,布面油画60×80cm


从2019年画出勾线写生的杯子开始,翟永明每天上午写作,下午画画,晚上看电影或见朋友,目前共画了大大小小一百多幅,“我觉得现在自已还未形成固定的绘画风格,尚在一种探索与学习的阶段。此外,风格也是一种对自身有可能产生束缚的模式,我不希望过早地形成某种极具辨识度的风格。”


·巨大阴影2,2022,布面油画 100×80cm


艺术家徐冰说:“最好的创作其实是手跟不上脑子,画出的东西有种‘拙’感。”翟永明的画便有这样的“拙”。在她看来“专业训练固然很重要,但一些专业技巧也会束缚住人的天然感知,也就是人天生的想象力和对事物的原始判断。所谓手跟不上脑子,可能就是一种天生的直觉吧。”


·树下水中,2022,布面油画100×80cm


对翟永明来说,作是伤神费脑的,也是呕心沥血的。而绘画更多地凭感觉和依赖一种经验,而且绘画时脑子是空灵的,可以接纳一切,所以绘画也具有疗愈作用,画画时身心都是愉快的。忘我的。


·水中的女人,2021,布面油画80×100cm


在展览前言中,翟永明写道:



我并不打算在我的绘画中,导入更多的指向性。我希望它们有一种不确定因素。画面上飘浮一些凝重或轻盈的笔触,似是而非地代替画面中潜伏的情绪,或情绪的波动。构图上我得以依赖我多年摄影的经验,而色彩上我更多地学习中国和印度壁画,我也学习壁画中那种随时间而来的斑剥印迹造成的抽象感与布局。


她解释说:“这种不确定也是指一种探索的过程,我需要在自已不断地画、不断地寻找,在绘画过程中去抓住偶然闪现的东西,然后再去发展它。”


·两个弗里达,2020,布面油画50×70cm

·日渐衰老的女诗人在客厅,2020,布面油画60x80cm


“人生短暂且易遗忘,只有片刻的欢愉能够抚慰当下。我希望我的画作能够传达出这样一种想象。”她做到了。




余幼幼:

画画是为了更好地写作



写作的焦虑,确实太磨人了。因为这样的焦虑,选择绘画的还有“90后”诗人余幼幼。



 


余幼幼


青年诗人,专注写诗,偶尔画画。出版诗集《7年》《我为诱饵》《不能的风》《Against The Body》《My Tenantless body》。作品被翻译为英语、韩语、俄语、法语、日语、 瑞典语、阿拉伯语等。


1年前,为了画画,余幼幼在家旁边租了个工作室,“家里有猫,太舒服了,没办法专心写作和画画。”


最近正在创作长篇小说的她,生活规律,鲜有社交,每天早上9点多起床,上午在家看书和资料,午饭后步行到工作室,开始写作,写累了就开始画画,回家晚饭,一直工作到晚上9点过,再回去睡觉。“我已经很长时间没休息过,基本上每天都这样,都快没朋友了。”


·之前画的猫猫们


这是一部虚构作品,余幼幼计划往10万字去写,目前写了接近1/3,“去年就开始了,因为疫情断掉了,今年开始每天都写,压力特别大,焦虑、失眠,影响到了身心健健康,原本打算暂时搁置的绘画又重新进入到我的生活。写作的间隙画画,感觉很放松。”


依然延续之前的猫和植物主题,和之前的绘画作品比起来,余幼幼今年画得更加繁复,她想要在过程中锻炼自己的耐力,为写作服务


·之前画的猫和最近画的猫


写作时,余幼幼追求精确,“写诗歌时,也不指向模糊,我希望它更冷冽、清晰。我觉得我们已经度过了朦胧诗的阶段,我希望写出的诗歌既有清晰度,又有颗粒感。”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写作风格,她希望在绘画里去完成写作里没有完成的东西——文字没有办法达到的抽象,不确定也是一种有效的审美方式。


“绘画对我来说是一种偶然性的选择,并不是必然的或者必须的,只是目前来说,我还没有找到更好的方式去替代它,而且我从中找到了乐趣。”对余幼幼来说,绘画和写作可以交替进行,画画缓解了她的写作焦虑,写得更自然、从容。写着写着,在审美上有了进步,还有灵光乍现的启发。


·最近画的猫猫



无论写作还是绘画,她都没有考虑过市场的需求,“在我的整个局限里,最大化地去完成,突破更多的边界就行了。”20多岁时,她把写作看得无比重要,“现在写作变成了一件很自然的事,和逛菜市场、散步、做饭、喂猫这些一样重要。”


专心搞一年创作,不考虑收入,余幼幼也不是全无压力,“压力来自于,我不知道最终会把它写成什么样,也许等我写完,发现它只是我的素材而已。只能说,目前,大体还在可控范围内。我的焦虑在于,我对写作是有野心的,绘画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情感精力的协调和外溢,画画是为了更好地写作。我的野心之一是要持续地写,野心之二是每个作品都可以向前推进一点,突破自身的局限。”



“我最近读了很多书,最打动我的是一本儿童文学《芒果猫》,它里面有一种非常纯净的东西,它是一种稀缺,你能感受到那种明亮的吸引力。”这样的纯净也是余幼幼一直在作品里追求的。


在工作室聊天的过程中,余幼幼手握保温杯,我以为装的是养身茶,直到最后她才说是咖啡,“还是需要一些刺激的。“




何大草:

我文字里的浓丽

色彩到画里去了



翟永明和余幼幼开启绘画都具有偶然性,51岁开启画画的何大草则是“水到渠成”。用他自己的话来说“51岁再不画,这辈子都不会画了。”



 


何大草


1962年生于成都。1979-1983年,就读于四川大学历史系。曾在纸媒和高校就职。出版有长篇小说《春山》《隐武者》《拳》《刀子和刀子》等。现任樱园何大草写作工坊指导老师。


何大草从小就有点崇拜画家,“拿根笔对着一个人、一棵树,几笔就画了出来,好神奇。”念小学三年级时,学校成立了若干兴趣小组,他就报了绘画组,却被分配到了故事组。


后来,他迷上了读小说,抓到什么书都读。“那时候身体和精神都在发育,偏偏有两样东西是稀缺的,一是肉、一是书。但好歹熬了过来,东借西借,读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。高中时,常逃课到金河边的市图书馆看书,还萌生出一个很渺茫的念头,今后我也要写两本书,让别人读我的书,就像我读他人的书。


 ·《成都儿歌》

·《旧街下午》

·《掏耳朵》


大学毕业后,何大草在媒体就职,宽泛的写作,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了。“新闻写作有一个天花板,就是真实。这当然是应该的,可对一个有想象力的记者来说,也感觉不过瘾。能突破天花板的,只能是小说。我已经31岁,要写,就写吧,再不写,这辈子都不会写了。”


 ·《盛唐之春-少年王维》

·《毕加索》

·《尼采和梵高》


于是,他写了一个荆轲刺秦的中篇,又写了一个李清照南渡的中篇,都在次年发表了。写了20年,出版了六七本长篇小说。这时候,他的父亲患病,一度没心思写作,停了笔。但绘画作为一种视觉记忆,又翻了起来。


到目前为止,何大草只举办过一次画展,2016年在轻安。“一共画了多少幅,没有统计过,但有一点可以肯定,我亲手毁掉的画,比留存下来的画,要多得多。最感欣慰的,是我的画作为封面、插图,用在了自己的书上,譬如散文集《记忆的尽头》、小说集《贡米巷27号的回忆》、长篇小说《崇祯皇帝·盲春秋》《隐武者》等。”


·《小镇老僧人》

 

“我一直提醒自己,风格或许是一个陷阱。当你的可辨识度过于清晰时,风格可能已僵化,创作可能已接近于复制。”何大草希望自己的风格,能始终有所变化。但画之于他,有两点是不变的,一是造型的自由、任性,一是色彩上用重色。


 ·《这巨大的谜》


读何大草近年的作品《春山》《拳》《隐武者》等,可以发现他文字风格的有“藏”“隐”的克制感,但绘画更无拘无束一些。


当然,他的文字风格,不是从来如此,也经历过很大的变化。前期的小说语言,譬如中篇小说《衣冠似雪》《如梦令》、长篇历史小说《盲春秋》,色彩都是浓丽的,对气氛有很多渲染,他痴迷于用极端的刀笔,去剖开神秘、复杂的命运。


“后来,年龄大了,渐渐老了,像一棵树,深秋了、入冬了,叶子落了,剩下了枯枝。但,树枝枯了,生命犹存,内在的某一种力仍在积蓄,甚至于沸腾。”绘画对于他来说,刚好可以把这种力泼洒出去,呈现为在视觉上更为自由的作品。


·《问道七指》


于他来说,写作、绘画都用上了全部的力。“它们对于我,好比是一个人的白天和夜晚。我有时昼伏夜出,有时昼夜颠倒……总的来说,也都是值得的,有趣的。”


现在,日常的一天里,何大草会走路八千到一万步,写字、阅读、写作,或者为写新书做功课……一天很快就过去了,熄灯时他总感觉空空的,好像什么事都没做成。“如果要画画,我会把写作停下来。如果要备课、上课,我会把别的事都停下来。我做不到一心几用,如果那样,一件事也做不好。”




李中茂:

画画是我很重要

的一个生活方式



同样在中年开启绘画生涯的,还有何大草的老友,我们之前专门写过的艺术家李中茂(点击《李中茂,从平淡中来,经营出不平淡》查看)。



 


李中茂


资深媒体人、艺术家。其油画作品被国内外多家艺术机构和个人收藏。2023年,李中茂最新个展“看见”,在蓝顶艺术区D空间举行。


“这次展览应该说是挺成功的吧,主办方和策展人及我本人都挺满意的。D空间是个很专业的画廊,我能在这里展出既很高兴又有压力,但布展一完成,我们都松了一口气。还没正式开幕,就有很多爱家收藏了我的画,我还是挺高兴的。接下来我会很快忘掉这个展览,回归日常生活和创作。”目前正在云南和朋友自驾游的李中茂这样总结这次展览。


·虚拟事件,2022,160x80cm

·悠闲时光,2022,100x100cm


从2007年拿起画笔画出第一幅油画开始,李中茂已经画了16年,约300多幅。从兴趣开始的尝试,到如今办了几次个人画展,也参加了好多群展、联展,这是李中茂始料不及的,“我当初并没有这样的规划和目标,这个过程固然给我很多乐趣和满足,也越来越感到一些压力。有那么多朋友和爱家喜欢我的画,我很怕辜负了他们。”


·日暮风景1,2023,60x40cm

·日暮风景2,2023,60x40cm

·日暮风景3,2023,60x40cm


写作,也画画,对李中茂来说,驾驭文字的难度更大,“文字的推进和组织相对来说是一个很成系统的东西,再怎么创造,也得遵循一个基本的逻辑。绘画更自由,随机性也比较强。”


现在,画画是他很重要的一个生活方式。日常的一天里,他6点半自然醒,临一会碑帖,下楼吃太太洁尘做好的早餐。“我们分工,早餐她负责,其他两餐我负责。”早餐后两人在各自的工作室开始工作。


·夏日漫长的午睡,2016~2023,160x120cm


9点到11点半,李中茂一直在画画,然后去买菜做饭,午饭后看一会微信朋友圈什么的,一点到两点之间午睡,下午有时会约朋友喝茶、聊天、逛花市什么的,没有约会就看书或者画画。下午五点半做晚饭,晚饭后与太太洁尘一起散步,之后会看看球,看看影视节目,没有好看的就看书,看微信,晚上11点准时睡觉。


这一天中最重要的是画画和买菜做饭(我对做饭差不多和画画一样有兴趣),其次是看书、写作,隔三差五的会和朋友约着喝茶、喝酒。”从媒体退休后的规律生活,让他有更多时间投入绘画,“写作相对来说更辛苦,但也一直没有放弃,因为这次个展,暂时搁下的一个写作计划,也会重新开始继续下去。这两件事可以互相补充,我都喜欢。”





如顾城所写:“我们写东西,像虫子在松果里找路。一粒一粒运棋子,有时,是空的。”写作的焦虑与抵达后的喜悦永远伴随着写作者。写作需要极大的野心,需要摆脱各种偏见,也需要一个有计划的反抗。


当作家们,开始画画,他们不背负太多,深入到人类精神世界的泥沙里,挖出通常情况下意识不到的东西。长时间地、深入地思考,钻到人类意识的下层去释放这些内容,这是作家,其实是所有艺术家的职责。


·翟永明绘画作品展《 入画》正在展出


无论东西方,能写能画的人,一直都有,比如现代的鲁迅、张爱玲,当代的黄永玉、冯骥才等,西方的作家、诗人,雨果、卡夫卡、鲍勃·迪伦,包括得过诺贝尔文学奖的丘吉尔等,也是要画画的。


当然按比例来说,从一而终,只写或是只画的人更多。如何大草所说:“我猜想,今后的作家绘画,也大致如此,创作会更加多元化,写作之外,还会去画画,甚至于拍电影、做乐队、登山探险等等,但不至于形成趋势或风潮。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,有的画家很能写,而且文笔相当好,甚至比许多作家还要好,但愿意专注于写作的画家,依然是极少数。”


·李中茂油画展展《 看见》正在展出


很庆幸,成都有这样一群人,他们写作,也画画,乐在其中。他们把自己所了解的、体会的东西讲述出来,无论美丑,无论有没有矛盾,不用去遵照任何准则,有时是如新鲜水果一样的文字,有时是气韵生动的画面。


词语旋转,旋转,往往返返。颜料流淌,流淌,来来回回。谢谢他们,写/画万物,使万物各自区别又热烈相会。



今日互动


你喜欢哪位作家的绘画作品呢?

你还知道哪些文人画选手呢?

欢迎留言摆一摆啊



● ● ●



编辑丨书书

图源丨受访者提供


CONTACTS

找到小都


微信公众号丨YOU成都视频号丨新浪微博丨APP

YOU成都小程序丨YOU在场小程序丨YOU成都抖音

今日头条丨一直播


合作添加微信号

YOUCHENGDUDU



· 欢迎把小都分享给更多的朋友哦 · 


继续滑动看下一个
YOU成都
向上滑动看下一个

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

文章有问题?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